素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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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世界，唯时间与空间。《尸子》所谓“四方上下曰宇、古往今来曰宙”，宇宙或世界，只此而已。时间是变化，空间为存在——某物必先存在于空间，再变化于时间，才可谓“在这世界中”。人类无法想象某物只存在却不变化，或只变化却不存在。时空彼此交缠，无法分割。至少，以目力所极，时空只能是统一的连续体，我们虽利用它，仍难改造它。

       姑且不去探讨时空本质吧，那是艰深的哲学物理课题。只须知晓：世间一切事物，皆存在且变化，甚至永远存在亦永远变化。时空是万物的母乳，吮吸它才得以活；也是大千的君父，抛来规范与极限，让人再难逾越它半步。如海之盈，似山之止。与人间父母无异，时空之于人类，既有恩，亦是牢。

       它如此巍峨神秘，是源头，亦典范，与不可逾越的壁垒。我们“人”心比天高，自然也必将向他挑战，即便不能获胜，也得尽力认识它、摸清它，伺机把握它。这一矢志衍生了朴素的学术——玄学、术数。玄学，探讨时空之本质；术数，描摹时空之形式。“学”为理论，大而空；“术”为实践，小却实。虽然先民碍于智识所限，难免刻舟求剑，但玄术乃心火冶炼、只为缚时破空，其历史意义不容置疑。此定义至关重要，唯有它广泛传播，才能洗雪玄学，还术数清白。一旦把迷信之糟粕从玄学术数中去除，其赤裸相见而手心所捧，唯“时空素描”尔。

       术数是画师，收万物于笔尖，不言功过，无关善恶。也许术数在画时空，也许手握时空去画，这已无关紧要，因为时空与万象本就共融一体。时空表现为万象，后者又抽象成时空。也许世界背后真有时空的实体存在，如同电脑缤纷屏幕背后的代码，那么术数就临摹这代码；也许时空并无实体，仅是人的想象，那么术数则直接临摹万象，为了方便，削木束豪而造笔，这笔，即时空。

       上述定义，望君允纳。若有幸流传，那术数将摆脱下九流的蔑称，从业者会拥有美好的身份——时空画师。如同“犯罪侧写”是给罪犯的心理素描，“时空侧写”不过是对特定时空画一幅素描。抛却神秘，端正己身，正本清源。若真如此，术数也应有新名，毕竟此术并非“数”，更有大千之“象”。时空为体，需要用数（逻辑）去测量；万象是用，亦须以象（直观）去统摄。如前所言，时空与万象无二无别，怎可单称其一？所以，术数之名偏狭。

       应改称“奥术”。奥，深源。《说文》中，奥即屋室的西南隅，以卦位而言，西南为坤，意是来源与融容。再以最古老的马王堆卦义而言，坤卦原名川卦，即江流，所谓“水自天上来，东流不复回”，岂非永远存在亦变化的时空？坤卦之静，又与科学之主动有别，犹如画家住静室、探者跃万里，动静殊途。《道德经》又言：“道者，万物之奥”。其道，乃世间至高至深至源，必与时空相契。何况奇幻文学早已使用“奥术”之称，指代神秘且规律的艰深知识，脍炙人口。此更名之议须诸君共斟。也许未来某天，孜孜以求时空之质道者，再度被称为“玄学家”；那些热衷于大千万象，素描时空并以此推演者，可以坦然自称“奥术师”。不骄亦不卑，无论学或术，皆实事求是，知人且自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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