尺度

       时空形式,是奥术基石。若要将之推演为庞大可用的体系,则必经定性与定量分析。

       首先,人的直觉把时空分为时间与空间,虽然一体两面,但我们必须分以治之,否则便如盘古未曾开天,浑噩不明。此乃二元辩证,其体统一、其用对立。我们唯有劈时空一刀,才能方便生活。时空一旦二分,人便可问:“我在哪”,这是空间范畴;以及“我是谁”,这是时间范畴——身份认同源于记忆,记忆又源于时间,空间如水、时间似流,唯有时间把空间绵延成河,人才成为“经历的累叠体”。我历经雪月与晴花,如此之多,我究竟是谁?哪些经历塑造了我,我家在经历的哪座山巅?无时间,即无经历,无记忆,人便不会想太多,只是空间中的静物,单调的死物。显然,“我是谁”,它追问的并非空间,而是时间与复杂。

       若无空间,我将不“在”;若无时间,我将不“是”;若时空未二分,我将无语可说,也无题能问。

       上述是定性。时间与空间,还得分别定量分析。时间的量化,即“历法”;空间的量化,即“方位”。远古时代,先辈历经漫长的天文观测,最终在公元前4000年前后形成完整的历法与方位,成为时间与空间的准绳。其核心观念如下:

1.天空永远围绕一点旋转,还永远匀速。转一整圈所用时间,称为一“天”;

2.月亮有一条轨道,称“白道”。它在轨道上转一整圈,永远是29.5天,这称为一“月”;

3.太阳有一条轨道,称“黄道”。它在轨道上转一整圈,永远是365.25天,这称为一“年”;

4.木星既明亮又缓慢,转一整圈要大约12年,这被称为一“纪”。把木星轨道划为12等份,既然一圈12年,那么每份即一年——12一轮回、12星座、12地支,诸观念就此伴生;

5.一年(365.25天)约等于十二个月(29.512)。又恰好是12,所以一纪等于12年、一年等于12月。这个数字愈加重要。

6.每一年,黄道有规律地高低移动,表现为正午太阳的高度变化,继而表现为地面影长的长度变化。长期测得,每一年有四个节点,称“二分二至”,黄道、太阳、影长在这四节点中轮回往复。又由于这种现象显著影响地面的温度、物候,四节点最终演变为四“季节”。

7.一年有四季,亦有十二月。十二月分别与四季对应——每三月对应一季节。到此,历法已基本完备。为了更加精确,再把12月分为24节气,乃至分为72物候,用以指导农业。

8.天空旋转围绕的那一点,称为“北极”,以此建立方位坐标。北极所垂直的地面,即正北方。将地面四分,便出现东西南北“四正方”;为求精确,再出现东北、东南、西北、西南“四偏方”。由于天空匀速绕北极旋转,天空中“北斗七星”的斗柄匀速绕北极旋转、匀速指向不同方向,一天转一圈,犹如钟表的指针(可以计“时”),亦如GPS定位(可以指“向”)。

9.历法与方位皆直接源自天文,二者界限本就模糊,先辈索性使之统一。由于北斗七星既计时、又指向,它具有双重性,便以此为时空统一的切入点。因为12这一数字的神秘巧合,所以直接把一天分为12份,每份称为一“时”(时辰);把方向(360度)分为12份,每份称为一“向”。这样,先辈便可说——“北斗七星在某一时指某一向”,历法(时间)与方位(空间)有了最初的对应与统一。这还不够,再以12(地支)为枢纽,统一起整个历法与方位——某地支既可指某一时(一天被分为12份)、又可指某一月(太阳年约等于12个朔望月),还可指某一年(木星回归周期约等于12个太阳年),亦可指某一方向(360度被分为12份)。

       到此,历法有了年、月、日、时;方位有了4正方、4偏方、12向。历法与方位完整统一,大一统的时空体系成型。所谓“普天之下,莫非王土;率土之滨,莫非王臣”,天时地理包藏一体,彼此圆融不分。在二者对立的同时,强调其必然的统一,可见“大一统”观念乃我国骨髓,不仅政治上如此,即便在技术性的制历与测向上亦灿烂昭昭。

       围绕上述骨骼,先辈继续丰富其血肉——旬日概念、十位进制、朔望规律、二十八宿、晨昏中星、星群取象、卦气配月、月体纳甲......如此种种如肤裹骨、似血游身。但无论增添多少血肉,骨骼永远是立身之本,其中二分二至规定四季物候因而兹事体大,北斗七星作为时空统一的关键更是举足轻重。先辈的六壬,即从此中来。


继续:月将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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